网红猪场2: 去给丁磊养猪
2015年末,我接到猎头的“生鲜农产品电商”工作机会的邀约,把我推荐到传说中的丁磊养猪的神秘部门- 网易(味央)农业事业部,和2名高管聊了几轮感觉都不错,谈到自我评价,记得当时我说自己“啥都还好,就是情商比较低,很多时候说话办事很直接”(这为后面发生的一些事件直接埋了雷)。 2016.1月初正式入职,开始了在网易猪场的一段奇葩经历。 内热外冷,因为猪小花,我受到歧视 第一年,一切庸庸碌碌平安无奇,我有多个头衔“资深农业专员,平台运营专家,产品经理”,因为在杭州的办公室做的事情很多很杂,类似综合项目管理和平台规则等琐碎事务相关,由于农场封闭不对外开放参观,内部员工包括农业事业部的人,也没几个人去过。不单在公众的印象中,包括对内部员工的印象中,网易猪场一直都是神秘的,挺有新鲜感,没人讲得清楚猪场在干嘛,据说在鼓捣黑科技。 看媒体上各种报道宣传,这是一个高大上的项目,网易在互联网界获取猪场的尊号,不单网友很感兴趣,经常走在园区有其他部门同事看到我们工牌好奇地问“是不是养猪的?怎么去农场玩?”,然后引来一阵欢笑,那感觉全世界的人对我们都有好感,这简直是最好的职业,似乎整个科技园区的姑娘都想要嫁给养猪的汉子 …… 偶尔出去参加一些活动,这才发现,以前的印象都是自嗨,业内同行对这个养猪部门的评价似乎完全不同。 展会论坛 每年都有几次畜牧业展会论坛,刚开始遇到同行我都很高兴上前打招呼,对方接到名片一瞧,有不少人的反应迟钝或表情凝固,后来了解到,人家对网易有意见,他们说:“丁磊公开在网上攻击我们,全中国别人家的猪都是劣质的,就网易是最好的,而实际网易也不咋地,只是有钱,有互联网媒体资源,敢于做夸张的广告…… ”。 我当时理解,这纯属污蔑造谣抹黑,“同行冤家”不团结,见不得人家好,羡慕嫉妒恨吧。 大学招聘 春招到国内top3的几个农业大学去招聘,一位畜牧业的知名学者先说欢迎欢迎,面对一大群学生画风一转:你们老板,很多说法不靠谱,我们多年前就打过交道,有学生去过网易农场,和网上报道不一样,不是那么回事…… “,这一回让我很尴尬,我没去过农场,怎么知道它咋回事啊?我开始怀疑人生了。 然后应邀去浙江大学参加活动,我是其中一个发言者,一些非农业专业的学生也在现场的交流中,拿着话筒对全场百十来号人公开说“网易养猪就是个噱头,到底怎么样呢,我知道的 ……”,现在这些小同学很厉害,好像啥都知道,谁都敢公开怼了,我还是啥都不知道,这再次加深了我的焦虑感。 在公司里不出门,我们受到热情相待,志得意满;出去了被人泼冷水,我受到了侧目歧视,才知道这头猪得罪了不少人。 这感觉就是,内热外冷,冰火两重天 ! 公众不了解网易猪,内部人也不知情,为什么? 三石老板可能无心一句话,我们就得替他背黑锅,在江湖上难做人,还自以为高大上的科技互联网公司很牛呢,名声这么坏却没有自知之明,我们是不了解外面世界的井底之蛙,其实人家早就知道状况了。但我一个不知情的内部人很无辜,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难道一切无法证明吗? 从2016下半年开始,好多次试探着找味央总经理N总问?不可能,明摆着谁要说味央的不好,他立马跳起来反驳,你得天天夸,鼓励他才行。找其他员工问,一个个都对“老板说了我们是最好的”深信不疑,要么说他们没有去过农场也不知情。 然后我说服自己:谁家没毛病?谁也不是完美的,只要还在不断努力改进就是好的 …… 。 于是我早出晚归,周末加班,热情服务,工作卖力自不必说,还要舍得在自家的产品上花钱,其实我不怎么喜欢吃肉,为了支持本部门事业,买买买,一年时间里我前后几次订了2万元味央猪产品,包括礼品卡和2017年3月的众筹,公司有1万人,即使一半的人像我这样买,众筹早就突破1个亿了,官方公布的众筹金额不到2千万,可见绝大部分味央粉丝还是外部的。 我就这德行,经常看到网上谁文章或视频做得好,下面有二维码的就点赞打赏,有时钱包里只有10块钱,也要拿一半出来分。你要相信它是好的,直接拿现金支持,别光嘴上喊好好好,却没有实际行动。 进入该部门将近1年左右,我有自己的独立思考和看法,不再迷信官方媒体和近在咫尺的身边人的话,我想知道:三石老板说的话有没有谱?网易猪到底用不用药?养了多少头?对于我这个局内人,这些都是个谜…… 当时就我所知范围,无论是外部公众,还是内部的人,大家都不知道网易猪是怎么养的,我特别想知道为什么呢? 见到“真实的”猪场 我有很多次在大小场合提议,把各种团建会议,周末户外活动放到农场去,我就好这口,但是始终没有获得批准,总经理答复说还没准备好,终于熬到来年,接近猪场的机会到了: 猪场直播 2017年3月28日网易猪场直播-丁磊对话吴晓波(重点请看第70-90分钟处) 在直播中丁磊说,中国每年6亿头猪,那么多猪场这么多年,没有哪一家敢直播的,里面有很多见不得人的事,养猪的人不吃猪肉,网易在行业首创敢于直播的猪场,他还鼓励所有行业都能直播。 就冲着老板的7年磨一剑的精神,我于是继续买买买,很钦佩丁磊作为公众人物仗义执言,揭露行业黑幕,担负企业社会责任,环境责任,并且他非常明确公开承诺表示: 网易已经做到世界数一数二的猪场,包括动物福利,能经受全世界的标准检验,最高效率,最低成本,最环保。 直播那天我在忙别的,没有盯着线上实况,活动结束后我反复看了两遍录像,发现一些疑点: **网易猪场官方仅仅直播过这一次,并没有长期在农场安装摄像头做实时直播,这能算什么直播公开呢?**如果直播完了第二天,他就把农场的很多日常真实的场景改掉呢?当时我还问了总经理N总,网易青果摄像头我家里也安装啊,农场装上也不贵,为什么没有?他没回应我。 而且只给大家看局部比较容易打理的搞得很干净的“育肥猪”区域,能给看看核心的“妊娠母猪”区吗? 中国肯定不止这一家猪场或农业公司做了直播,其他养殖公司早就有做过直播的,因为没有网易的名气和媒体渠道,观众没有网易的多,怎么可以说网易首家? 显然网易按照惯用的娱乐业手法操作实业生产,因此后来猪场直播遭人质疑“噱头作秀”也是合理的。 **最高效,最低成本,最环保,单就这几个“最”就已经违反广告法了吧。**丁磊光顾着和吴晓波对着网友吹牛了,没有意识到这几个夸张的“最”是不可能的。 听大佬谈话,也要带着自己的脑子,不能被他们忽悠瘸了,作为一名置身事内的员工更应该理性客观。 所以当时我替三石老板的表达方式着急,农业事业部那么多工作人员在旁边,怎么就没人给纠正一下呢?而且他们之前有很多交流,养猪都7-8年了,说话能成熟靠谱一点吗? 这次直播同时的众筹金额线上公布的数字再创新高,身边大多数同事都在欣喜狂欢,好像眼看着就要公司上市股价疯涨大家都跟着分钱一样,每个人都庆幸自己加入一个有前景的好公司,冲上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指日可待似的…… 大部分不在一线工作的员工和消费者都是又傻又天真的,以为老板说的都对,相信老板的实力能做到,没有人会怀疑,毕竟他是中国排名前五的富豪,网络大V。 那天下班后,我一个人坐在僻静的靠窗工位里,冷眼观看这热闹的场景,集体狂欢背后的种种隐忧,不靠谱,不可证实,无法信服。 我依然不知道为什么…… 公关文章 同时,看到同事写出“人不如猪”等系列网红猪小花的推文后,感觉那种借着网易丁磊名号的狐假虎威,自我吹嘘浮夸很打脸,全公司的人都在转发文章,我就没转,还对市场部做设计和文案的同事数次提出过公开质疑,当然没少遭遇同事的白眼。 网易味央的部分公众号文章: 别不信,你的人生也许不如这头猪 领导:这有一份现象级猪肉的年终总结等待您的检阅 网易养猪7年的光荣与梦想都在这了 得罪人在任何地方都很难混下去的,这是常识,如果遇到这种情况不能改进,工作于我无多少价值,还能混多久呢,我非常明确这一点,轻言放弃很容易,但不忍前功尽弃。 入职第一天,某位长者淳淳善导说“在网易要夹着尾巴做人”,都进化成人了,没有尾巴,怎么夹?尾巴作用是什么呢?(1年后离职的时候悟出来,尾巴是用来揪的,总有人会长尾巴被人揪住)。 继续盯着发问, 等待深入的时机来了 …… 维修设备 第二件事发生在2017年4-5月份,因为猪场进口的自动饲喂设备的故障问题,积累得久而未决,农场那边据说顶不住了,从公司找人去没搞定,然后提前几个月预约了设备厂商来解决,于是让我接上荷兰的工程师去农场检修设备,两天扫荡故障写了一份30多个关键bug的报告,对比3月份直播,这才发现原来如此,外界传言不虚,只是我们内部员工一直都不了解内情,更确信网易官媒有虚假宣传误导之嫌。 水处理 这第三件事,让我严重质疑农业事业部及猪场生产负责人的职业能力和素质。 2017.6月份接到环保工程师水处理数据(我和他们来往邮件核实了2-3次,确认当时发送的数据应该没有错),根据各种国标(国家畜牧业污染排放标准和饮用水标准)对比发现,国标的检测工艺方法与味央可能不同,而且味央多个关键指标空缺或低于国标。 因此味央还不能说其处理后的水质达到饮用水标准,甚至其宣称的符合《污水综合排放标准 GB 8978-1996 》一,二类水质都存有疑问的。这需要相关水处理机构给出中立的客观专业报告,而不是单方面宣称自己品质如何。 我把对比结果以邮件“网易味央安吉养殖场水处理情况与国标对比”,发给总经理和农场生产管理部门相关负责人看,并当面询问,他们始终没有回应。